有人说,武大郎和蒋竹山,二者必居其一。
其实,我想说《金瓶梅》里最窝囊的那个男人,既不是武大郎,也不是蒋竹山,而是花子虚。
武大郎,多少还是因言取祸,如果他没有对潘金莲说什么“你做的勾当,我亲手又捉着你奸,你倒挑拨奸夫踢了我心。至今求生不生,求死不死,你们却自去快活!我死自不妨,和你们争执不得了。我兄弟武二,你须知他性格,倘或早晚归来,他肯干休?你若肯可怜我,早早服侍我好了,他归来时,我都不提起;你若不看顾着我,待他归来,却和你们说话!”

为自己最终惹来杀身之祸,正应了小说里作者兰陵笑笑生对武大郎里的人设:“头脑浊蠢可笑”。
而蒋竹山其实就更谈不上什么窝囊不窝囊的,毕竟是他撬了西门庆的墙角,火中取栗,捷足先登,把西门庆嘴巴里到手的那块肥肉——李瓶儿,给弄到手。而且,蒋竹山居然只是被西门庆找了两个地痞流氓教训了一顿,挨了一顿打,并没有因此丧命。
如果真有什么窝囊的地方,那就是蒋竹山没有像西门庆那样的“驴大的行货”,新婚不久就因为在夫妻生活方面“往往干事不称其意”。
为了讨李瓶儿的欢喜,蒋竹山甚至还在当时的成人用品商店,还买了些“景东人事”“美女相思套”之类的古代性用品来助阵,“实指望打动妇人心”。
没想到适得其反,反而遭到在西门庆手上,经历过狂风骤雨的李瓶儿的无情嘲笑,骂他是个“中看不中吃的银样镴枪头,死王八!”把蒋竹山骂得狗血喷头,颜面尽失。
而花子虚则不然。他才是真正的窝囊到家了。
西门庆在卜志道死后,把隔壁邻居花子虚递补进“兄弟会”里来,每天这帮狐朋狗友在一起到处拈花惹草,寻欢作乐。
而西门庆则早就打上了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的主意,尤其是那日在花子虚家中二门里的台基处和李瓶儿撞了一个满怀,这两个人更是擦出了“爱的火花”。
没过多久,西门庆和李瓶儿就在花子虚的眼皮底下,暗渡陈仓,暗通款曲,李瓶儿为了掩人耳目,甚至把自己的随身丫鬟迎春也让西门庆给收用了。
又趁着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,李瓶儿将花子虚的叔叔花太监留下来的不少值钱的金银细软,统统打好包,装箱,神不知,鬼不觉地从墙上偷运到隔壁西门庆的家里,转移了本属夫妻共有财产的财物。为日后嫁给西门庆提前做好准备。
没过多久,花子虚惹了一场家族官司,被官府抓了进去,放出来后,发现放在箱子里的三千两大元宝又不见了踪影,心中甚是焦躁。
花子虚便要查问李瓶儿放在西门庆那边使用银两的下落。不问还则罢了,这一问可就捅了马蜂窝了。作者兰陵笑笑生写道“反吃妇人整骂了四五日”。注意,这个别人眼中“好个温克性儿”李瓶儿,竟然不依不饶地骂了花子虚四五天。
那么,李瓶儿到底是怎么骂花子虚的呢,让我们来“奇文共欣赏”一下:
呸!魍魉混沌!你成日放着正事儿不理,在外边眠花卧柳不着家,只当被人所算,弄成圈套拿在牢里,使将人来对我说,教我寻人情。奴是个女妇人家,大门边儿也没走,能走不能飞,晓得什么?认得何人?哪里寻人情?……你今日了毕官司出来,两脚踏住平川地,得命思财,疮好忘痛,来家还问老婆找起后帐儿来了,还说有也没。你过眼:有你写来的帖子见在!没你的手字儿,我擅自拿出你的银子寻人情——抵盗与人便难了。
呸,浊材料!我不好骂你的。你早仔细好来!囷头儿上不算计,囷底儿下却算计!千也说使多了,万也说使多了。你那三千两银子,能到的那里?蔡太师杨提督好小食肠儿?……人家不属你管辖,不是你什么着疼的亲故,平白怎替你南上北下走跳,使钱救你?你来家该摆席酒儿,请过人来知谢人一知谢儿;还一扫帚扫得人光光的,问人找起后帐儿来了。
李瓶儿开口就是“呸”,闭口就是“魍魉混沌!”“浊材料!”,噼里啪啦一顿暴力输出,就把原本还想“兴师问罪”讨要说法的花子虚骂得哑口无言。
没过多久,气急败坏,越想越窝囊的花子虚又得了一场伤寒,初时,李瓶儿还请大街坊胡太医来看,后来怕使钱,只挨着。一日两,两日三,挨到二十天左右,就呜呼哀哉,断气身亡了。